文/涂立賢

宋朝，《元始天尊說北方真武經》等道經開始將道教的真武神與武當山聯系在一起。經過元朝《武當福地總真集》、《玄天上帝啟圣錄》等道經的發揮，真武與武當的聯系為更多人所接受。入明之后，由于明皇室對真武神極力推崇，而武當山作為真武顯化之地，自然受到格外重視，成為“天下第一名山”。

真武神像（資料圖 圖源網絡）

明皇室對真武神的崇拜

明太祖、明成祖父子即位之后都對登極過程大肆神話，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真武神。因為真武乃是北方神靈，明太祖之克元，明成祖起兵于北方，都與北有關，作為北方守護神的真武自然成為他們神話皇權、鞏固統治的首選。他們即位后對真武神多加崇奉，明官員倪岳在《正祀典疏》中言：“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兵戈所向，神陰佑為多。定鼎金陵，乃于雞鳴山建廟，以崇祀事，載在祀典。太宗文皇帝，肅靖內難，以神有顯相，又于京城長隅，并武當山各重建廟宇，而兩京歲時春秋及京師每月朔望，各遣官致祭。武當山則命內外官員專一在彼提督，列圣崇奉之意，可謂至矣！”

朱元璋崇拜真武神，不僅為其建廟立祠，而且詳細規定了祭祀真武的規格：“初，諸王來朝還籓，祭真武等神于端門，用豕九、羊九、制帛等物，祭護衛旗纛于承天門，亦如之。二十六年，帝以其禮太繁，定制豕一、羊一，不用帛。尋又罷端門祭，惟用葷素二壇祭于承天門外。” 可見明太祖對道教神仙的信奉尚有一定的節制。

明成祖“奉天靖難”與真武神的淵源

與明太祖相比，明成祖朱棣對真武神的崇拜顯得非常狂熱。因為在明成祖即位前后，真武神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明太祖駕崩，太子朱標早逝，皇太孫朱允炆即位，是為建文帝。建文帝為集中皇權而實行削藩政策，駐守北方、手握重兵的燕王朱棣無疑是其最大的削藩目標。燕王已知如此，遂先發制人，為表明此乃順天應命之舉，朱棣與其謀士姚廣孝合謀祭出了北方神真武的名號，《明書·姚廣孝傳》記載此事。

朱棣畫像（資料圖 圖源網絡）

起時前，朱棣問姚廣孝什么時候動手，姚廣孝很神秘地說：“再等等，等到能幫助我們成就大事的人來了在動手。”朱棣問：“助者何人？”姚廣孝說：“吾師。”過了幾天，姚廣孝突然去朱棣府邸，告訴他可以動手了。于是朱棣設宴款待北平的布政使張昺和都指揮使謝貴。為什么從這兩個人下手呢？原來張昺和謝貴是建文帝派往北平監視朱棣的人。朱棣設下鴻門宴，于宴會之上伏殺二人，并派自己手下大將張玉、朱能攻克北平九門，此時朱棣完全控制了北平，接著就打出了討伐齊泰、黃子澄以“清君側”的旗號舉兵南下。出兵之前舉行誓師儀式，當日風起塵揚，天空之中隱約可見一披發之人，背后旌旗蔽天，朱棣問左右：“這是哪位神人？”姚廣孝說：“這就是向所言吾師，玄武神也！”于是朱棣就此后出征就仿照玄武神的形象，披發仗劍，向世人宣稱真武大帝助其靖難，稱其起事為“奉天靖難”。

接下來的戰爭中，朱棣多次于危急中化險為夷，以少勝多，更加增強了其“奉天靖難”旗號的可信性與號召力：洪武三十二年（1399年，即建文元年，因太宗不承認建文年號，故以洪武稱之），“十一月庚午，王次孤山。邏騎還報曰白河流澌不可渡。王禱于神，至則冰合，乃濟師。景隆遣都督陳暉偵敵，道左，出王軍后。王分軍還擊之，暉眾爭渡河，冰忽解，溺死無算。” “昔洪武末當歲壬午（1402年），靖難起兵，勢如破竹，南方眾至四十余萬，宜無當之者。然每兩陣相臨，南兵遙見空中‘真武’二字旗幟皆攻。后以北也，既而入正大統，崇重其祀典矣。”

洪武三十五年（1402年），朱棣以藩王身份奪嫡成功，入繼大統，為表明其皇位的合法性，遂大力宣揚“君權神授”，在全國范圍內掀起真武崇拜的熱潮。在京師，有國家官方正式供奉的國家級廟宇——京師九廟，京師九廟的祭祀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真武廟，其次才是東岳泰山廟、都城隍廟。明兩京南京和北京歲時朔望各遣官致祭，武當山還有專官監督祭祀真武之事，每年三月三、九月九日，即真武大帝的生日及飛升日還有大祭。

真武神與武當山的建造

同時在全國各地大修真武廟，甚至達到了“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莫不建廟而祀之” 的地步，清人王概在修《大岳太和山紀略》時亦言：“覽九域之名山，奉真武者十之七八，凈樂太子之家祠而尸祝之。” 這樣，真武神被塑造成了明皇室的保護神，明成祖要求后代子孫即位時必須祭告真武，而祭告之去處自然是作為真武修真得道之處——武當山。

武當山建筑群（資料圖 圖源網絡）

朱棣尊崇武當山的最大舉措就是在武當山大興土木，建設真武崇拜最大道場。永樂十年（1412年）七月，開始建造武當山之前，明成祖發布黃榜進行建前動員，黃榜曰：“武當天下名山，是北極真武玄天上帝修真得道顯化去處，歷代都有宮觀，元末被亂兵焚盡。至我朝，真武闡揚靈化，陰佑國家，福庇生民，十分顯應。我自奉天靖難之初，神明顯助，威靈感應至多言說不盡。那時節已發誠心，要就北京建立宮觀，因為內難未平，未曾滿得我心愿。及即位之初，思想武當正是真武顯化去處，即欲興工創造，緣軍民方得休息，是以延緩到今。如今起倩些軍民，去那里創建宮觀，報答神惠。上資薦揚皇考皇妣，下為天下生靈祈福。”

這一黃榜就是說在武當山為真武建立道場，其一是因為武當山是真武神修真得道顯化之處，可惜其宮觀毀于元末戰火。其二，真武神從我大明立國之日起，庇佑國家，保護生靈，不建觀祭祀不足以表達朕及黎民感激之意，其實就是宣揚真武顯應，鼓吹君權神授，顯示其皇位的合法性。

據楊立志研究，武當山宮觀群的修建前后歷時十四年。永樂九年十月到十年九月（1411-1412）為規劃準備階段，主要進行實地勘測規劃、物資、人員的配備。永樂十年九月到十六年十二月（1412-1418）為主體工程營建階段，創建玉虛宮、紫霄宮、五龍宮、五龍宮、大圣南巖宮、大岳太和宮五大宮及相配的二十余座宮觀庵廟。永樂十七年正月到二十二年七月（1419-1424）為補充工程營建階段，興建了十余處小宮觀及亭臺庵堂等點綴性建筑。

成祖在興建宮觀的同時，還制定了一系列的管理措施，這些措施大到武當山各宮觀的人員任命、行政管理、財政來源等方面，小到各宮觀的香燭燈油，都有詳細的規定，有學者認為：“朱棣并不僅僅是武當道教的‘信徒’和施主，他實際上是以武當道教教主及首腦的身份直接干預宗教事務，并親自任命行政官員和道官管理全山教務。這說明武當道場已成為皇帝直接控制下的御用神廟，它主要的職責是為皇室祈福。” 以后的明歷代皇帝都繼承了成祖的上述措施，并加以完善和補充。

終明一代，武當山始終得到皇室的密切關注，兢兢業業扮演者皇室家廟的角色，兩者互惠互利，武當山在明代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興盛局面，超越東岳泰山，成為“天下第一名山”，明王世貞曰：“至明太宗文皇帝尊之曰太岳，世宗朝復尊之曰玄岳，而五岳左次矣。” “夫天下稱名山者無逾玄岳。”（騰訊道學獨家稿件，編輯/懷霜）

（騰訊道學獨家稿件，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文：涂立賢，華中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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