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滿漢交替，盛產了大量“奇葩”。傅山便是這些“奇葩”中的“絕葩”。傅山，漢族，太原人。明亡為道士，隱居土室養母。康熙中舉鴻博，屢辭不得免，至京，稱老病，不試而歸。顧炎武極服其志節。其于學無所不通，經史之外，兼通先秦諸子，又長于書畫醫學。被梁啟超稱為“清初六大師”之一。著有《傅青主女科》、《傅青主男科》等傳世之作，在當時有“醫圣”之名。傅山為人專一，作字卻善變。他初學趙孟頫，后又反對趙，晚年重新佩服趙；在書法的探索上，他花樣翻新，以草寫行，又把楷書拆得支離破碎。沈從文說：“做人要老實，寫文章要不老實。”傅山是做人老實，寫字不老實，很不老實。

無論在哪個圈子，他都能給人出乎意料的神奇（資料圖 圖源網絡）

傅山是個復雜的人，也是個精彩的人。他大概是醫生里書法最好的，也是書法圈里最懂律法的，還是律法界中道術最高的，無論在哪個圈子，他都能給人出乎意料的神奇……

一、“清初第一寫家”

研究明清書法的學者，每以王鐸為用力的重點。但拋開兩人書法的優劣，單就“史”的價值而言，王鐸則遠不如傅山。王鐸于南明滅亡后，曾仕清為貳臣，卒于順治九年。而十七世紀書法史的關鍵性轉折，則發生于順治末至康熙初；促成轉折的重要因素之一，又是遺老的情懷。故王鐸的書法，是多“瞻前”之姿，少“顧后”之態。傅山卻不同。在明清的書法史中，傅山或是惟一一個“雙面臉的雅努斯”：他一面臉對著晚明，一面臉對著清初，可稱十七世紀中國書法演變的樞紐。他的身份也雜：文人、學者、書家、畫家、道士、遺老，市民（傅山曾開過一爿藥鋪），可謂集所有的共鳴器于一身，故明清之際的書法所聞于每一領域的音震，在他身上都有回響：從寫異體字，寫雜書冊，到追求漢碑的拙丑。傅山一生書風的變化，再現了十七世紀中國書法演變的全過程。因此對傅山的研究，就是理解明清之際書風演變的關鍵了。

從寫異體字，寫雜書冊，到追求漢碑的拙丑（資料圖 圖源網絡）

傅山的書法被時人尊為“清初第一寫家”。他書出顏真卿，并總結出“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于直率毋安排”的經驗。他的畫也達到了很高的藝術境界，所畫山水、梅、蘭、竹等，均精妙，被列人逸品之列。《畫征錄》就說：“傅青主畫山水，皴擦不多，丘壑磊珂，以骨勝，墨竹也有氣。”他的字畫均滲透自己品格孤高和崇高的氣節，流溢著愛國主義的氣息，在中國古典書畫藝術中，博得后人的高度贊賞。

二、俠士氣節

在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里，傅山是一代大俠，武藝高強，醫術精湛，而且深謀遠慮，是小俠們的主心骨。這是演繹，但絕非無中生有，現實中的傅青主不僅是個大書法家，著名婦科醫生，還是太極拳的重要傳承人。明朝末年，官場腐敗叢生。傅山為人正直，不愿阿諛權貴。他憤然放棄舉業，專心研究學問。1644年，明朝滅亡。傅青主信守民族氣節，換上道士服，隱居在深山土穴之中，和母親、兒子一起，過著坎樵采藥的生活。外出時，他總是身穿朱紅色的外衣，以示不忘“朱”明之意。他曾寫過一副對聯：“日上山紅，赤縣靈金三劍動；月來水白，真人心印一珠明。”此聯首字為“日”、“月”，合為“明”字，表達了他反清復明的思想。清廷請他去做官，他假裝臥病在床，竟被連床一起抬了去，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臣服。傅山創造了“非暴力不合作”的中國范兒。

《七劍下天山》里，傅山是一代大俠（資料圖 圖源網絡）

三、“吾書不如吾畫，吾畫不如吾醫。”

傅山曾對友人說：“吾書不如吾畫，吾畫不如吾醫。”在傅青主留下的遺著中，尤以《傅青主女科》最為知名，有人甚至認為此書能與《傷寒雜病論》相媲美。《傅青主女科》與其它婦科書都大不相同。全書分為：帶下、血崩、鬼胎、調經、種子、妊娠、小產、難產、正產、產后等。每一病分為幾個類型，每一類型先有理論，后列方藥。在論述中，先敘述一般人對這個病癥的理解，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見，加以辨析。例如對血崩后昏暈的病例，作出如下辨析：“夫人有一時血崩，兩目昏暗，昏暈在地，不醒人事者，人莫不為火盛動血也。然此火非實火，乃虛火耳”。

傅青主用藥偏于溫補，調經少用疏肝理氣藥，活血化瘀藥也應用較少，這點不是偏頗，而正是傅青主，也是正宗中醫婦科大家用藥的訣竅點所在。在補足氣血，也就是扶元固本的基礎上，再稍稍輔助理氣行血藥，就達到標本同治，不再復發。

四、深諳律法的奇才

其實，高士傅山還是一個曠世少見貨真價實的法律奇才。他的一生中，無論為師喊冤還是為友辯護，仰或衙堂自辯皆勝訴而歸。窮一生之力致反清復明之義舉均可化險為夷，足見傅山的法制維權意識不容小窺。他的法律知識和法學素養至今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經驗之談和效仿手段。

傅山不僅要留發留頭，還要戴黃冠（資料圖 圖源網絡）

1.規避清律：妙留青絲著朱衣

清軍于1644年入關后，為了加強對漢民族的統治，頒發“剃發令”，即史稱“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法令。同時還頒布了“易服令”，1645年7月9日，大清頒布“易服令”規定“官民既已剃發，衣冠皆宜遵本朝之制。”

清朝的剃發易服法令，致使因不愿剃發易服而被殺戮的漢人有多少，恐怕已經無法統計了。但是傅山既不剃發也不易服，居然可以優哉優哉的堂皇招搖過市，簡直就是一個目無法令，不知死活的家伙。這種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違法行為，豈能難倒傅山老先生？傅山不僅要留發留頭，還要戴黃冠。不僅不易服，還要著暗喻朱明的朱紅大袍。傅山如此叛逆大膽自然打鐵還需自身硬。他對剃頭易服的法令了如指掌，此法令對出家道士例外。傅山就是充分利用了該法令的這一微小瑕疵，讓當朝清廷上下一干人等干氣沒得辦法。

性種帶至明，陰陽隨屈伸（資料圖 圖源網絡）

2.博學鴻詞科：不赦之罪巧脫身

康熙十一年之后，清廷王朝開始對漢族抗清名士的政策發生了變化，積極拉攏人才為己所用。1678年，清皇帝下圣旨詔書，詔令天下舉薦山野市隱的能士閑賢，赴京應試，擇賢入仕。給事中李宗孔、劉沛推薦傅山應征，傅山堅決推脫決意不去，被拒絕。傅山又稱自己已有病待死無法行走，地方官就派人抬他到京師應試。走到距離京城三十里的地方，傅山說什么也不前行半步，翻身下床，伏地嚎啕。吏部侍郎馮溥惜其才華，為傅山周旋，康熙帝準奏傅山免試，念其年長身病，特授閑職內閣中書。但按規矩律例，傅山必須到午門面圣磕頭謝恩。裝病拒試已犯欺君之罪，獲封入仕再不面圣謝恩可是罪上加罪，但古律法素來就有約定成俗的規則即“刑不上大夫，罪不加病身。”只要不被戳穿就能蒙哄過關。但他畢竟是聲名遠震的一代名醫，深知此為險棋一招，同時也做好了以身殉節的準備。

深知此為險棋一招，同時也做好了以身殉節的準備（資料圖 圖源網絡）

他在《病極待死》詩中寫道：生既須篤摯，死亦要精神。性種帶至明，陰陽隨屈伸。誓以此愿力，而不壞此身。交由隨行二孫蓮寶、蓮蘇悉心保存。一切安排妥當后，馮溥即差人抬著傅山向午門而去。望見午門，傅山淚涔涔而下。在午門外得遇刑部尚書魏象樞，魏與傅山私交甚篤，熟知傅山秉性。忙上前打掩護道：“如此憔悴，況病入膏肓，面圣焉不有失龍威？午門外謝恩即可。”馮溥便強掖促喘不止的傅山朝拜午門，傅山使詐再次跌仆于地不起。魏象樞見狀忙說：“止，止！是即謝矣。”次日遂歸，大學士以下皆出城送之。（本文由騰訊道學獨家編輯整理，編輯：孟淅）

參考資料：

文中第一部分：文/繆哲，節選自《傅山的世界》；

文中第二、三部分節選自“中醫夢想匯”微信公眾號；

文中第四部分節：文/唐國強，節選自《中國法制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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