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處機養生思想略論
欄目分類:道家養生 發布日期:2016-06-17 瀏覽次數:次
一、人既具現實性,又具超越性。現實性使人成為有限的存在;而超越性又使人不甘于有限性的束縛,總是試圖超越有限而追求無限。生命無常是由肉體存在所決定的人的一種本質的有限性,它是人一切其他有限性的最終根源,只要超越了這種有限性,人就可以達到無限,實現超越的最終境界。儒、釋、道各家都把超越生命無常視為最終的人生境界,并進而把“生死問題”視為終極關懷。對長生的追求便是道家道教解決人生終極關懷的獨特方式。
追求長生是道家道教文化的一個古老傳統,早在先秦道家那里,就已不乏其論。老子曾言:“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又言:“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老子不僅多次談到長生,而且還提出了“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的養生方法。《莊子》承老子思想之統續,亦言:“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女形,無搖女精,乃可以長生。”老莊追求的是一種精神的超越,而非單純的肉體長存。老子曾對“死”與“亡”作了區分,他言:“死而不亡者壽。”“死”即是指肉體的消亡,而“亡”則是指精神的毀滅。從老子言“死而不亡者壽”來看,他所主張的“壽”并不是指肉體的永存,而是指精神的不滅。《莊子》在談到“坐忘”時曾言:“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是謂坐忘。”這種“離形去知”的修養方式,顯然是其追求精神超脫的表現。雖然老莊把精神超越作為最終的人生境界,但并不否定肉體,而是在追求精神超越的基礎上,力求形神統一。在老莊思想中,精神與肉體之間的關系即是道與器的關系,道是形上的,器是形下的,人們要想把握形上之道,離不開形下之器,形下之器是達到形上之道的工具或手段,正是在這一意義上,《莊子》講“技進于道”。
《太平經》言:“古今要道,皆言守一,可長存而不老。人知守一,名為無極之道。人有一身,與精神常合并也。形者乃主死,精神者乃主生。常合即吉,去則兇。無精神則死,有精神則生。常合即為一,可以長存也。常患精神離散,不聚于身中,反令使隨人念而游行也。故圣人教其守一,言當守一身也。念而不休,精神自來,莫不相應,百病自除,此即長生久視之符也。”“形者乃主死,精神者乃主生”、“無精神則死,有精神則生”與老子所言的“死而不亡者壽”基本一致,而“常合即為一,可以長存”則與《莊子》的“神將守形,形乃長生”如出一轍。從表面上看,《太平經》似乎完全繼承了老莊以精神超越為主而以形神合一為歸的養生理論,而實際上并非如此。與老莊相比,《太平經》更重視肉體在成仙過程中的作用,更強調形神不離與形神合一,對于這一點可以從其對仙與鬼的區分上看出。《太平經》認為,仙與鬼有本質不同,仙是形神合一的,而鬼卻是形神分離的。在以長生成仙為信仰鵠的的《太平經》看來,不離肉體而成仙的形神合一的超越方式顯然高于純粹的精神超越。這種不離肉體而成仙的思想,到晉代神仙家葛洪那里,得到進一步發展。葛洪不僅明確主張“神仙不死”,而且還言:“按《仙經》云,上士舉形升虛,謂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謂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蛻,謂之尸解仙。”葛洪認為,仙人可以分為天仙、地仙與尸解仙三等,其中天仙最高,他能舉形升天,而地仙其次,只可以在世長存,至于尸解仙則死后形神分離,只有靈魂升天。從葛洪把舉形升天的天仙視為最高等的仙位來看,他顯然以肉體成仙為最高追求目標。
作為“道教中之改革派”,全真道一改早期道教以肉體成仙為最高追求目標的思想,而返歸先秦老莊,提出了“全真而仙”的成仙理念。對于“全真”的意義,晉真人言:“夫全真者,合天心之道也。神不走,炁不散,精不漏,三者俱備,五行都聚,四象安和,為之全真也。”李道純亦言:“所謂全真者,全其本真也。全精、全氣、全神,方謂之全真。”在全真道看來,所謂“全真”,就是全精、全氣、全神,也就是達到精、氣、神的合一。但是,與傳統道教強調肉體成仙不同,全真道這里所謂的精、氣、神,并不是與人的肉體相關的精、氣、神。在全真道思想中,精、氣、神有先天與后天之分,先天的精、氣、神稱為元精、元氣與元神,除此之外,還有后天的精、氣、神,后天的精、氣、神即是指交感之精、呼吸之氣與思慮之神。后天的精、氣、神都是與人的肉體緊密相關的,隨肉體的生滅而生滅,但元精、元氣、元神,源于太虛一點靈明,是具有超越性的,尤其是元神,為人之真性所在,只要通過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的修煉過程,就可以使元神脫離肉體,上升天界而得永駐。因此,全真道所主張的“全真而仙”,實際上是一種精神的超越方式。
立足于“全真而仙”的成仙理念,全真道創始人王重陽對早期道教所主張的肉體成仙進行了猛烈批判,他言:“今之人欲永不死而離凡世者,大愚不達道理也。”在王重陽看來,想憑借肉體而獲得超升,這簡直是太愚蠢了,人是一個既有限而又無限的存在個體,其中人的有限性來源于人肉體的存在,而人的無限性則來源于人精神所具有的超越性,人的肉體就如現實世界中的萬物一樣,有生必有死,無論人們如何修煉,都不可能獲得肉體的永存,能夠萬古長存的,只能是精神。所謂超越凡世并不是一種肉體的飛升,而是一種心靈的超越。現實生活中的人之所以有生有死,墮入生死輪回之苦海,都是肉體的有限性所造成的,因此,要想獲得精神永存,就必須拋棄肉體的束縛。王重陽正是在這一意義上,把人的精神與肉體對立了起來,他認為“性為真,身是假”“惟一靈是真,肉身四大是假。”“全真而仙”就是要通過全精、全氣、全神的過程,使真性不亂,而“真性不亂,萬緣不掛,不去不來,此是長生不死也。”
二
王重陽“全真而仙”的成仙理念,后來被全真七子所繼承,馬鈺曾言:“天有時而崩,地有時而陷,山有時而摧,海有時而竭。凡有相者,終劫于壞。惟學道者,到神與道合處,則永劫無壞,兼功及九祖升上清矣。”凡有形有相者,都有生有滅,無形無相者,則無生無滅,對于人來說,肉體是有形有相的,而真性卻無形無相,因此,肉體是不能永存的,只有真性才可以永劫不壞。在此基礎上,馬鈺進一步主張身假性真,他說:“身四假尚為余,景繁華事可疏。有個中真個物,令牢落達沖虛。”“身四假”就是指人的肉體,而“個中真物”則是指人的真性。在馬鈺看來,有形有相、有生有滅的肉體是虛幻的,只有人的元神、真性才是人之為人的本質,也是人能獲得長生永存的內在根據。但由于一般人認假為真,不識真性,難免墮入生死輪回,只有“識破四假身,修煉個真身”才能夠“全真而仙”,永脫輪回之苦。
在全真七子中,最能把“全真而仙”發揮得淋漓盡致的是丘處機。丘處機在繼承王重陽、馬鈺“全真而仙”的成仙理念的基礎上,充分發展了全真道注重精神超越的特質,在《邱祖語錄》中,對于形與神之間的差別,丘處機有與馬鈺類似的說法,他說:“道涵天地,神統百形。生滅者,形也;無生滅者,神也,性也。有形皆壞,天地亦屬幻軀,元會盡而示終,只有一點陽光,超乎劫數之外,在人身中為性海,即元神也。”這段話包含著以下三層義蘊:
首先,在形與神之間的關系上,丘處機主張“道涵天地,神統百形”。正如老子所言,道是“視之不可見”、“聽之不可聞”、“搏之不可得”的“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這個無狀無象的道,顯然是無形無相的。而與道相比,天地則為有形有相的存在物,因此,雖然道生天地,但道與天地的關系卻是無與有的關系,道為無,天地為有。由道與天地的關系進一步推擴開來,就可以得出形與神的關系,神是無形無限的,而百形、百物卻都是有形有相有限的具體存在物,有限則不能統率無限,但無限卻可以統率有限,正是在這一層意義上,丘處機主張“神統百形”。顯然,在他看來,在神與形之間,以神為主,以形為輔,形從屬于神。
其次,有形的東西一定有生有滅,無形的東西則無生無滅。有生滅的東西,不管它能存在多久,終有一天會消失;無生滅的東西,既然沒有生,當然就沒有死,可以永存長駐。從理論上講,正像老子所說的那樣,“天下萬物生于有,而有生于無”有形有相的東西一定產生于無形無相的東西,有形不能從有形中產生出來,因為有形的東西都是有限的,或者說都是有一定規定性的,它在獲得某種規定性的同時,也喪失了成為其它存在物的可能。因此,萬物中的任何一個存在物,都不可能成為萬物的本源,只有超出于萬物之外的道或無,因為是毫無任何具體規定性的東西,所以才可以成就任何東西,正是從這種意義上,老子才說“有生于無”。道生萬物,但卻無物生道,道是自本自根的,它自古以固存,即它不是他物所生的,而是永恒存在的,所以道是無生的,既然無生,那么必然無死。萬物就不同了,萬物都由道所生,有生則有死,正因其為被生,所以最終必然歸于消亡。
最后,對于人來說,人的肉體是有形有相的,而人的真性或元神卻是無形無相的,根據有生必有滅的自然法則,肉體是一定會消亡的,而人的真性或元神卻可以永存不滅。正是在這種意義上,丘處機堅決反對憑借肉體以獲長生的想法,他與王重陽一樣,也認為有這種想法的人是不明大道。不僅依賴肉體不可能獲得長生,而且人的肉體以及以肉體存在為基礎的各種生理欲望,還是人長生成仙的障礙,他說:“色身元有限,情欲浩無涯。癡似蜂貪蜜,狂如蝶戀花。”人的肉體是有限的,而在肉體基礎上產生的各種情欲卻是無邊無涯的,世俗中的人們,不能領悟這個道理,往往認假為真,像蜂貪蜜、蝶戀花一樣,一生追名逐利,到頭來總是一場空,這也就是他所說的“性逐無邊念,輪回幾萬遭。五行隨變化,四大不堅牢。暫假因緣活,空貪歲月勞。不知身是患,徒競物為高。”
三
丘處機的成仙理念,顯然與早期道教所追求的肉體長生是完全不同的,但這并不是說丘處機就不講長生,前面已經提到,追求長生成仙是道教的一個基本理念,沒有這個追求很難說是道教,全真道與早期道教的不同,并不在于是不是追求長生成仙,他們的分歧產生在獲得長生成仙的方式上。早期道教所講的長生成仙是肉體成仙,而全真道所追求的卻是精神超越。丘處機言:“吾宗所以不言長生者,非不長生,超之也。此無上大道,非區區延年小術耳。”顯然,丘處機并不是不講長生,而是超越了肉體長生,尋求真性永存。
與王重陽及全真七子中的其他六子相比,丘處機更重視養生,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他有專門論述四時養生的著作《攝生消息論》。確切地講,《攝生消息論》不能算是丘處機具有創造性的專著,而是他對以往養生理論的總結。在《攝生消息論》中,丘處機以老莊順任自然的思想為宗旨,討論了春夏秋冬四時的陰陽消息、養生之道、易發病癥與對治方法,其中大部分內容取自《黃帝內經·素問》,同時又明顯受到孫思邈的影響。因此,《攝生消息論》很可能是丘處機向門下弟子或帝王將相介紹古代養生理論的記錄。但《攝生消息論》的存在本身已經足以說明丘處機重視養生這一事實。其次,丘處機曾先后向金世宗與成吉思汗宣講養生之方。金大定二十八年(1688),金世宗召丘處機赴闕,問以延生之理,丘處機對以“惜精全神,修身之要,恭己無為,治天下之本,富貴驕淫,人情所常,當兢兢業業以自防耳。誠能久而行之,去仙道不遠。”元太祖十四年,成吉思汗征召丘處機,以問“長生之道”與“保國養民之術”。丘處機不顧七十三歲高齡,西行覲見,并三次向成吉思汗宣講至道,講道的具體內容現存于《玄風慶會錄》。在這次講道中,丘處機提出了“外修陰德,內固精神”的養生理論。最后,丘處機還有專論內丹理論的著作《大丹直指》。《大丹直指》雖是內丹著作,但內丹修煉實為最高級的養生方式,除了可以棄殼升仙之外,亦可以有長生之效,丘處機言:“氣滿神壯,結成大丹。非特長生益壽,若功行兼修,可躋圣位。”在《大丹直指》中,丘處機把內丹修煉方法分為小成之法、中成之法與大成之法三個等級,其中小成之法與中成之法都是屬于養生功法,可以達到返老還童、駐世延年、長生不死的功效。因此,從這一意義上講,《大丹直指》亦可以視為一部養生著作。
作為早期全真道的最重要代表,丘處機在磻溪、龍門十三年的修道生活中,奉行的也是苦行的原則。但他后來開始重視養生,主要是因為以下兩點:
首先:宣教的需要。全真道在初創時期,為了吸引信眾,往往以異跡感人,以神通化人,苦行的原則不僅有利于修道,而且也易于引起人們的注意。但當全真道發展到一定程度后,情況就發生了變化。全真道要想吸引更多的信眾,得到更進一步的發展,就必須迎合人們的需要。對于處于社會上層的達官貴族而言,他們所關注的是生命的長存和富貴榮華的永葆,若以苦行來勸化他們,自然是行不通的。但全真道的發展卻又離不開他們的支持,不得已,全真道必須改變以往的闡教方式,由注重養生來代替否定肉體存在的苦行。丘處機向金世宗宣教的過程就是這種轉變的一個例子。《清和真人北游語錄》卷三記載,丘處機言:“俺于大定間入見時,進詞畢,承旨求道,俺心許傳谷神一章。以萬乘之君,懇心求道,況乃實有德行,亦足以傳。然必能持戒七日而后可,曰:不能。減至五日,又曰:不能。又減至三日,近侍猶以為難,遂止。”這是丘處機自述其向金世宗宣道時的一段故事。丘處機見金世宗虔心求道,于是就想把得自王重陽的內丹心法傳授于他,但由于金世宗不能齋戒,于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改為給他講解一些一般的養生道理。同樣,對于普通信眾而言,也存在這個問題。給普通信眾講精神超越之類的大而空的道理,遠不如告訴他們修道可以養生、可以長壽來得實在。因此,丘處機注意養生,提高自己的壽命,就可以向信眾證明:信仰全真道同樣可以長壽。
其次,修煉的需要。在內丹修煉的方法上,與全真道南宗采取“先命后性”的內丹修煉順序不同,王重陽的全真道北宗采取的是“先性后命”的步驟。一般的學者,大多以頓、漸來區分“修性”與“修命”之間的不同,以為以“修性”為主的北宗講求明心見性,屬于頓法;而以“修命”為主的南宗,則主張由命達性,屬于漸法。但實際上問題并非這么簡單,修性、修命與頓、漸之間并非如此機械的對應關系。就全真七子而言,他們雖然都屬于“先性后命”的北宗,但他們之間卻仍然有頓漸之別。在《清和真人北游語錄》卷一記載,丘處機曾言:“丹陽二年半了道,長真五年,長生七年,我福薄下志十八九年,到通天徹地處,圣賢方是與些小光明,未久,復奪之。”丘處機顯然承認自己與馬鈺、譚處端、劉處玄悟道有遲速之別,其中他與馬鈺之間差別最大,馬鈺的修煉方法應該屬于頓修之類,而丘處機則屬于漸修。對此,可以通過《清和真人北游語錄》卷一中的另一段話來得到印證,其中言:“長春師父嘗言,我與丹陽悟道有淺深,是以得道有遲速。丹陽便悟死,故得道速;我悟萬有皆虛幻,所以得道遲。悟死者當下以死自處,謂如強梁人,既至于死,又豈復有強梁哉!悟虛幻則未至于死,猶有經營為作,是差遲也。”顯然,在丘處機看來,他與馬鈺之所以悟道有遲速是因為兩人下手處不同,馬鈺直接悟死,屬于頓法,而他悟萬有皆虛幻,則為漸門。丘處機之所以重視養生,與他采取的修煉方式是有關的,他既然采用漸修之法,那就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悟道,若自己壽數不長,就有可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從而功敗垂成。因此,養生是他最終悟道的前提。從另一個方面講,頓、漸法門的選擇并不是隨意的,而與各自的氣性有關系,氣性不同的人可能會選擇不同的修煉方式。頓法適合于智者型的人,而漸法則適合于仁者型的人,而采用漸悟之法有益于長壽。
四
丘處機的養生思想主要體現在《玄風慶會錄》、《大丹直指》、《攝生消息論》等著作中,《磻溪集》及各種語錄與傳記中也間有涉及。綜合以上各方面材料,其養生思想可以歸納為以下四個方面:
(一)順任自然。老子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人皆由道所生,皆稟承了道的自然本性,只要順任自然就可以與道合真,達到長生久視之目的。所以,老子又言:“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不自生”即是以不生為生、自然而生,天地因“不自生”而長久,人只要能夠順任自然,亦可以長生。老子順任自然以養生的思想,被歷代養生家所繼承,成為道教養生學的最高宗旨。丘處機繼承了老子的這一思想。在《攝生消息論》中,他提出了順應春、夏、秋、冬四時、陰陽、五行的變化以養生的觀點,如他在談到春季攝生消息時言:“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緩行,以使志生。生而勿殺,與而勿奪,賞而勿罰。此養氣之應,養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在論及夏季、秋季與冬季攝生消息時,丘處機亦有類似的言論。
(二)清心寡欲。道家雖然以順任自然為養生理論的最高宗旨,但這并不意味著放縱人的各種生理欲望。在道家看來,對各種生理欲望的放縱不僅不是自然的,而且恰恰是反自然的。老子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道教的《清靜經》把道家這一思想進一步強化,認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提出了清心寡欲的養生思想。在《玄風慶會錄》中,他言:“學道之人,知修煉之術,去奢屏欲,固精守神,唯煉乎陽,是致陰消而陽全,則升乎天而為仙,如火之炎上也。其愚迷之徒,以酒為漿,以妄為常,恣其情,逐其欲,耗其精,損其神,是致陽衰而陰盛,則沉于地為鬼,如水之流下也。”并勸說成吉思汗“省欲保神”。在《磻溪集》中,他還言:“色身元有限,情欲浩無涯。癡似蜂貪蜜,狂如蝶戀花。”又言:“六根誰是主?貪欲自招殃。一念色心動,百骸秋氣傷。”在各種生理欲望中,丘處機認為色欲對養生的危害性最大,他在《示眾戒色》詩中言:“勞生有萬種,最大無過色。不唯喪命根,復乃銷陰德。”
(三)煉養合一。煉養合一是指把內丹修煉與養生相結合。前已提及,丘處機在《大丹直指》中,把內丹功法分為小、中、大三成,認為修煉小成與中成之法可以長生,修煉大成之法可以棄殼升仙。顯然,在丘處機看來,內丹修煉與養生是一致的,各種養生功法實際上都是較低層次的內丹修煉之法,而內丹修煉之法則是高層次的養生之法,是超越生死輪回獲取精神永恒的途徑。正是基于這一認識,丘處機在《攝生消息論》中把一些簡單的內丹修煉之法作為養生之法看待,如他在談到秋季攝生消息時言:“又當清晨睡覺,閉目叩齒二十一下,咽津,以兩手搓熱,熨眼數多。于秋三月行此,極能明目。”但在丘處機的思想中,內丹修煉與養生并不是同等重要的,在丘處機看來,內丹修煉要高于養生,超于養生。養生要以內丹修煉為旨歸,若為了養生而不再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超越,這是丘處機所極力要反對的。正是在這一意義上,丘處機反對各種不求大道的旁門小術。他認為,各種旁門小術不僅有妨于大道,而且還勞神、損精、傷氣,不利于養生。
(四)德養結合。與以往的養生理論相比較,全真道養生理論的獨特之處在于非常強調道德在養生中的作用,而在早期全真道代表人物中,丘處機在這一方面表現的最為突出。他言:“大抵外修福行,內固精神,內外功深,則仙階可進,洞天可游矣。古今成道者,皆福慧相須,慧為燈火,福為燈油,火無油則不明,慧性無福則不王,故達士寧損其身,不損其福。世之人,雖天資明敏,學海汪洋,若福行未加,則終不能探其道元之妙。”以上丘處機所說的“福”可以理解為“德”,但“福”與“德”尚有差別,“福”重在果,而“德”則為因;“福”為經驗的,而“德”是超越的。但“德”為“福”之本。從丘處機言“達士寧損其身,不損其福”來看,顯然他認為“福”比“身”更重要,“福”之厚薄不僅影響人的壽命長短,而且還直接影響到能否得道成仙。當成吉思汗向丘處機請教養生之道時,他言:“陛下修行之法無他,當外修陰德,內固精神耳。恤民保眾,使天下懷安,則為外行;省欲保神,為乎內行。”“外修陰德,內固精神”便是丘處機為成吉思汗開出的一劑養生良藥,其中“外修陰德”屬于“德”,而“內固精神”屬于“養”,“外修陰德,內固精神”即是德養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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