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余慶:我手寫我心的史學大家
欄目分類:道教動態 發布日期:2016-08-17 瀏覽次數:次
12月25日凌晨6時09分,我國史學界的一顆巨星隕落了。著名魏晉南北朝歷史學家、北京大學資深教授田余慶先生因病在北京離世,享年90歲。得知此消息后,很多學者和歷史學愛好者紛紛在網絡上留言哀悼,更有人直接來到北大歷史系所在地北大人文學苑駐足,以表達他們的悼念之情。
縫隙中堅守學術正道
田余慶生于1924年,他的青年時代在亂世中度過,求學經歷也頗為坎坷。他先后于湘雅醫學院、西南聯合大學政治系(昆明)肄業,后于1950年畢業于北京大學歷史系。對此,先生生前表示:“我青少年的時候,顛沛流離,未能獲得穩定的求知環境。平凡的家庭未曾給我書卷習氣的熏陶。讀書求知的機會是靠自我奮斗,在縫隙中獲得的。讀書欲望雖然強烈,卻不存在學術上有多大造就的志向和幻想。后來幾經折騰,試過幾個學科專業,終于落腳到史學領域之時,我充滿歡心和干勁,也由于缺乏堅固的學識基礎而戰戰兢兢。”
田余慶從北京大學史學系畢業后,在北大文科研究所民國史從事教學。曾與金毓黻合編《太平天國史料》,并參加編輯“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1952年院系調整后,調入歷史系古代史教研室,從此開始逾一甲子年的古代史研究,主要成就是秦漢和魏晉南北朝的政治史研究。
然而,適逢“文革”,那個年代的教師,尤其是中青年,多數人都只能隨著政治運動的風向飄移,難得有寧靜治學和獨立思考的條件,但田余慶卻仍能在縫隙中找到為學術而堅守的出路,他在政治運動之余,把教學當作一小塊“自留地”,愿盡心盡力耕作,一來為學生,二來也讓自己獲得一點教員的奉獻感。也因為如此,他常被批評脫離政治,讓他長期感到壓抑。
正是這種在逆境中的堅守,讓他磨煉出一套自己的治學方法。老年以后他反思當年,得出的結論是:“我從自己的經歷中深深體會到,學術上不可能不受政治風向的制約,但也不能一刻放棄獨立思考。求真務實畢竟是學術的首要條件。自己落筆為文,白紙黑字,要永遠對之負責,不能只顧眼前。如果以務實求真為目標,真正做到以我手寫我心,錯了改正,這樣的學術工作才能心安理得,才是為學正道。”
對此,他的學生對他充滿景仰。“田先生不僅是我的學術導師,也是我的精神導師,是他帶領我走進史學研究的大門。”北京大學歷史系閻步克教授充滿感激地說,“先生的研究思路和方法深深影響了我們,而他對學術的嚴格要求更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不做無獨立見解之作
田余慶一生潛心于史學研究,其論著雖不“等身”,但是每本都堪稱經典力作,絕不是應景之作。正如他在《九十自述話治學》一文中寫的那樣:“我秉持的理念,是求實創新。華而不實之作,無獨立見解之作,無思想內容之作,趨俗獵奇之作,我都不去考慮。”
1989年,田余慶的代表作《東晉門閥政治》一經問世,便獲得學界的高度評價,他也被稱為陳寅恪之后的中古史大家。《東晉門閥政治》,雖不曾洛陽紙貴,但也多次再版,近年來在史學圈內的評價持續走高,尤其在海外有著很大的影響力,被稱為“歷史系學生的必讀書”。該書以魏晉南北朝的士族政治問題為中心研究對象,認為中古的門閥政治,只是一種在特定條件下出現的皇權政治的變態,之后又會逐步回歸于皇權政治。“田先生對‘變態’和‘回歸’的論述,有力地推進了我國魏晉南北朝政治史研究,是我國制度史研究的創新。”閻步克說道。
田余慶經常告誡自己的學生,寫作文章不能求數量,貴在精,青年學者要提高自己的學術境界。《東晉門閥政治》正是他“十年磨一劍”的成果,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寫作,經過精雕細琢的分析,逐字逐句的修改,直到80年代末才完成了這部學術佳作。
不做無獨立見解之作的精神讓田余慶的每一部作品都大獲好評,網友“文化逸民”自述自己是以一種敬意來拜讀《東晉門閥政治》的。對于田余慶的另一部力作《秦漢魏晉史探微》,這位網友寫道:“其中所透出的樸學精神,讀著讀著你就會被感動。這是很長時間沒有了的感覺。”
2003年,田余慶以近80歲的高齡寫作《拓跋史探》一書,對北魏子貴母死、離散部落等現象,進行細致辨析。從政治、制度、社會、文化、民族多個方面,揭示了拓跋部向專制皇權國家發展中的重大問題,在民族史和政治史的交界面上開拓了北魏拓跋史研究,該書也因此榮獲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特等獎。
做學問要寧恨毋悔
“知識要積累,思想也要積累。”這是田余慶生前常說的話,也是對自己的要求。
“田先生是一個有深刻思想的學者,細膩加上思想是他的主要特征。”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胡寶國研究員說。
先生深以為教師最主要的任務是教書。他以教書為樂,常把備課與科研結合起來,用他自己的話說:“教學促科研,科研為教學,是自己發揮余熱的合適而有效的途徑,循此走過十好幾年。”但是后來一場大病剝奪了他的健康,教課暫停,但科研他還是憑著韌勁堅持下來。
田余慶對學問執著。直到去年,閻步克去北醫三院看望病中的老師,兩人還一直在探討江州政治問題。田余慶表示,《東晉門閥政治》再版,想增補一章《溫嶠與江州》,“對江州政治問題合理闡釋,使東晉門閥政治研究更加圓滿”。可惜,此愿景只能擱淺。
“先生總說能拼搏的時日有限,必須量力而為,心無旁騖。他平日里很少從事社會活動,淡泊名利,是個純粹的學者。他經常囑咐我們,學者真正的價值要以自己的作品體現。”閻步克說。
田余慶在《九十自述話治學》中有這樣一段話,說他非常賞識錢鐘書先生的“寧恨毋悔”,即要想寫作而沒有可能,那只會有遺恨;有條件寫而寫出來的不是東西,那就要后悔了,而后悔的味道不好受。
“我知道學科有不同,學識有高下,不能一概而言,強比前人。不過寧恨毋悔的論學之語有如當代《世說》,讀來濃郁沁心,極堪回味,我愿以為圭臬。另外,我還有一個關鍵‘學有所守’,是想避免曲學和濫作,守住科學良心,這是我的愿望。”“寧恨毋悔”“學有所守”,如此回望田余慶先生的一生,我們看到一位真正的學術大家“我手寫我心”的力量。
來源中國道家養生網 www.tbbhh.cn